ayx爱游戏好嫁风、网红脸、高级脸……我在整形医院挑选理想人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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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yx爱游戏法国艺术家Anide,多件抽象绘画原作上线,点击一条艺术小程序和APP购藏 上中学的时候,同班的男同学跟我说:“我们在给班里女生的长相排名,你排倒数第几。”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长相是一个给人分类的标准,而我,并不符合大众的标准。 从那以后,我所有关于照镜子的记忆,就是在镜子里评判自己,将自己的外表嵌套进社会、媒体设定的场景里,为自己无可奈何的格格不入而焦虑。 卢禹凡拍摄的整
ayx爱游戏法国艺术家Anide,多件抽象绘画原作上线,点击一条艺术小程序和APP购藏
上中学的时候,同班的男同学跟我说:“我们在给班里女生的长相排名,你排倒数第几。”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长相是一个给人分类的标准,而我,并不符合大众的标准。
从那以后,我所有关于照镜子的记忆,就是在镜子里评判自己,将自己的外表嵌套进社会、媒体设定的场景里,为自己无可奈何的格格不入而焦虑。
卢禹凡拍摄的整形医院内部:“在一个试图强调医疗专业性的环境里,总会有一些小碎花、蕾丝这样传统女性风格的装饰”
2018年,我决定拿着自己的肖像照去整形医院,看看自己和“美的标准”到底相差多远。陆续去了30多家,主要是在家附近的北京和天津,也专门去了国内的“美都”成都,和亚洲“整形中心”首尔。
有的医美咨询师和医生(下文统称“整形师”)特别直接,“你现在可能1到2分,做完眼睛、鼻子以后能有7到8分、8到9分,剩下就跟装潢似的,先把大件都买好了,后面嘴唇、下巴这些小件慢慢装修一下就可以了ayx爱游戏。”
也有的会含蓄地说,“其实你也不丑,基础挺好的,每个部位都只是差了一点点。”
绝大多数人会拿出权威的“黄金比例”——“三庭五眼”和“四高三低”,来精确丈量我的每个部位。“好看的鼻子的鼻尖宽度是10到12(毫米),你的鼻尖稍微有点宽。我们正常人的鼻子的比例是1.2:1:1.5(山根:鼻梁:鼻翼),你的鼻翼太大了。”
“一般上唇和下唇的比例是1:1.5,所以你的上唇一定要缩薄一点,否则从美学上来说整个就是不行的。”
社交网络时代,拍照这个行为跟整形的关系越来越具体。整形前先要拍照,因为“照片一照,有毛病马上就看出来了”。“整完之后你不论拍照,还是拍小视频,哪个角度都没问题”也变成一个重要的推销话术。
甚至有的人来整形的原因,就是要把自己变成滤镜里面的样子。因为她对自己的认知就建立在社交网络营造的泡泡之上,拍照都是用美颜相机,没了滤镜都不敢出门了。
“夫妻宫真的特别影响感情生活,不是说迷信。别的不填,太阳穴一定要填。我有个嫂子,她的太阳穴就很扁平,反正挺影响生活的。”
“除皱一定要打。女孩子不要把额头遮起来ayx爱游戏,尤其是30岁之前,那样很影响运势和财运。而且额头上一定不要有皱纹,女方额头有皱纹,你妈妈或是你自己身体会很不好。”
“有一个面相大师来我们这儿做治疗,她的皮肤就要做的又白又亮,为什么?因为她说如果脸上有瑕疵的话,会阻挡她的运势,跟别人信息的一个交流。”
更有甚者直接说,“我宁愿有时候不是为了美,我都要去调整,因为面相是什么?面相是科学,经过五千年统计出来的。五千年来印堂发黑的人都不好,五千年鼻头很大的人都有钱,对不对?”
不论信科学还是信玄学,他们在我的眼睛上达成了一致——我眼睛的形状显得太凶,总之要做个眼综合,双眼皮是一定要的。
“一定”、“肯定”,是面诊中高频出现的词汇。整形师是不容置疑的权威,来寻求整形手术的人则是被审判、安排的对象,权利关系本身就是不对等的。
卢禹凡在商场快闪店铺。在她看来这仿佛是当下消费主义的一个缩影,不同的人在同样的场景中表现出不同的肢体语言,有人享受其中,有人格格不入
我印象最深的一位一上来就说觉得我不开心,甚至有“抑郁症前兆”,还开导我,“当一个人不快乐的时候,五官再精致,它也看着不舒服。让自己简单点,这个世界就是开放的。”
我当时还挺感动的,觉得他好像真的在关心我,“您的意思是我的问题不在于长得好不好看,我不需要整形手术是吗?”
他立刻话锋一转,“如果你想尝试去改变自己的话,可以先尝试做一个面部填充。心里不愉快,面相显得不讨喜,给你做成讨喜的,你心里能开心点,互为影响嘛。”
在不断的面诊中, 我体会到了每一个寻求整形手术的人的心路历程。我们遭遇到的外貌审视、内化的身体焦虑都是一样的,在不同形态话术的柔性入侵,和强大的消费主义逻辑下逐渐显露出自己的欲望和脆弱。
在指出了我的种种“缺陷”后,整形师会提出不同的解决方案ayx爱游戏,像货架上的商品一样供我随意挑选:好嫁风、幼幼脸、网红脸、女团脸ayx爱游戏、高级脸、御姐脸……
每一种脸都有着明确的细化标准,比如鼻子分水滴鼻、小翘鼻、妈生鼻,眼睛有大平行、扇形、平扇形、桃花眼、芭比眼、小鹿眼等等。
好嫁风和幼幼脸是比较相似的,都是带有男性凝视色彩的一种审美。有的咨询师会用自己的亲身经历,推心置腹地说服我,“你的脸变漂亮了,运气真的会变好。”
一位整形师告诉我,她在整形之后变得自信活泼,才遇到现在博士学历的老公。“我以前交的男朋友质量会稍微差一点,你会发现随着你的每一次(外貌)调整,你交的男朋友就会更优秀一点。所以啊,改变要趁早,你今天就打个瘦脸针吧。”
我还遇见过一位做过整形手术的女生,她整形的初衷就是因为小时候向喜欢的男生告白,对方说,“你长得不好看,不想跟你处对象。”即便双眼皮手术后留下了明显的疤痕,她还是说她现在特别开心。
网红风和女团脸也有点类似,网红脸更欧式一些,女团脸则是更东亚的审美。近些年“网红”这个词变得有些贬义,这种脸也没那么受欢迎了,一位面诊师直接建议我不要做“网红脸”:“别让人觉得咱们打眼一看就是整容脸。”
不过,有个刚做完整形的女生告诉我,整完之后她想做博主,接广告、赚生活费。“整形以后我的生活明朗了很多。”
高级脸和御姐脸,也许是最当下的、社交网络滋生出的一种社会对美的标准和标签,潜藏着女性对自己的某种期望。但这背后又似乎是自相矛盾的,如果需要通过整形去强调自己的高级和强大,还符合御姐的定义吗?
就像很多我采访的人都会告诉我,她们整形不是为了去取悦别人,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。但我们所取悦的自己,是否也是内化了别人评价的自己呢?
我把我的脸ps到这些风格的经典图像上,想呈现出我的脸,它作为一张社会面具,有多么不适合这些氛围感。
每一种脸,就对应着一种刻板印象。似乎我长成这样,我就不可能是那样的人。我的性格、社会身份,都是根据我的脸决定的。
面诊之外,我也花了很多时间去看推广医美的网站,上面有许多整形前后的对比图,和经历过整形手术的人的感想。
绝大多数人都在感叹容貌是剂万能药,一张好看的脸,原来真的能带来理想的人生。“第一次被叫女神,第一次被男神级别的人追,第一次知道原来好看了别人对你的待遇是不一样的,第一次敢发表特立独行的观点而不被说丑人多作怪……性格好一点,就会很受欢迎。”
但满足的同时,也有怀念和感伤。“有时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我到底是谁呢?如果有的选的话,我也并不想整容。”
“有人骂我是整容鬼,骂我的脸是假的,我靠脸得到的善意,包括爱情都是假的。可是这又如何呢?至少我得到了啊。没有好的外貌,别人连接触你内心的兴趣都不会有。对不起,我向这个以貌取人的社会妥协了。”
一位医美诊所顾客随身携带的hello kitty镜子:“有一种我对我的生活充满热情和美好的想象,但我却不得不把自己放在冷冰冰的手术刀和仪器下的无奈”
我也给自己拍了一张“自我改造照”,面前的药丸就是市面上各种美白ayx爱游戏、养颜、瘦身的药,头和腿上绑的就是那些号称可以改善腿形、脸型的工具。它其实是体现了女性是如何主动去成为一种景观的过程,整形是最后无可奈何的那一步。
做这个项目转眼也已经5年了,大家对整形的接受度越来越高,甚至出现不少“整容博主”,把整容当成一个话题,一个将自己营造成网红的手段。
社交网络上也能刷到越来越多对于五官形态的分析视频,像上课一样,用放大镜去看人的脸。我觉得这一方面必然会强化容貌焦虑,但另一方面,也许对有的人来说,给她更多信息,可能会做出更明智的选择。
一家整形机构里的楼梯,连接着面诊区和手术区。“咨询师自豪地向我介绍,客户们都管它叫‘时光隧道’,做完医美仿佛重获新生。”
医美如今也变得更加便利,现在出现了AI诊断,上传你的照片,它就会自动测量你的五官数据、分析五官类型,然后给你打分,你的脸超过了全国百分之几的人。
我之前做过的一个尝试是,根据AI诊断结果来PS自己的脸,挑战更高分。一开始会有明显的提高,但最高也就是80多分,到后面就出现了波动,甚至分数回落。
相当于模拟了反复整形的过程,这个分数的波动其实还蛮讽刺的。好像意味着,无论你怎么调整自己,对你的评价其实永远无法达到完美。目的就是永远让你不满足,永远有变美的欲望。